第649

祁白反问道:“你说呢?”狼泽一手操办的,他能不清楚吗?

束后退一步:“你你那时才多大?”

束当时不过十五六岁,狼泽至少比他小五岁,那他岂不是被豆丁点大的狼泽打了?

狼泽干活的动作没停,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:“你那时让我父亲和母父行得是什么礼?”

经狼泽这么一提醒,束也响起自己当年干的荒唐事了。

他那时第一次见到其他兽人跪拜神殿,觉得被跪拜气派极了,便也想让别人那么跪他。

当然这事后来被他老子知道了,他又挨了一顿揍,隻这个跪拜,让自己挨了两顿打,束从那以后便再也不敢提及跪拜的事情,如果不是狼泽提起来,他自己都忘了这茬。

束心虚地嘿嘿一笑:“咳,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礼节,就是表示尊敬的意思。”

“待会儿祭祀的时候,你去那边,面对着祭坛行一次这个礼,”狼泽淡淡道,“表示一下尊敬。”

束:“”他到底招谁惹谁了。

接近正午,祁白和狼泽才终于将祭坛搭好。

这是一个用木头和干草搭建起来的半人高平台,平台上只有大概两米见方的浅浅凹槽,看起来并不算结实,至少是不能站人的。

所有银月族人被召集过来的时候都有些懵,他们看着眼前陌生的祭坛,都不知道狼泽和祁白要干什么。

祁白深吸一口气,郑重地打开面前的兽皮袋,露出其中满满一袋白骨,而这样大的兽皮袋,祁白身前还有两个。

似乎是明白过来这些是什么,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。

祁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:“这些骨头,都是我们的族人。”

听到祁白的话,几个亚兽人瞬间转过头低声啜泣了起来,其他人也止不住地红了眼眶。

恶骨族相信兽人是兽神的孩子,用兽人骨头製作出来的骨器,是世间最有灵性的骨器,只要坚持用这些骨器,他们就能与兽神沟通,越是强大的兽人,骨头中的灵性就越强。

毫无疑问,将恶骨族驱赶至草原边境,让他们无法在草原上立足的银月,就是恶骨族认为的,最好的骨器材料。

万骨被清剿之后,祁白和狼泽最先做的,就是找到族人的骨头。

将这些骨头收集起来的过程无比艰难,骨刺、骨锥、骨链甚至还有用头骨做成的骨碗,每收集一样都让祁白触目惊心。

这些还都是能审讯出来的,更多被恶骨带走的族人骨头,在这么多年间,或被遗忘或被遗弃,早就已经无法寻得。

最让祁白痛心的,还是狼泽父亲和母父的腿骨,它们被雕刻成两把骨刀,挂在万骨大巫房间最显眼的地方。

祁白甚至可以想到,那个双眼如蛇信的万骨大巫,是怎么阴冷地注视着狼舜和狼芗的骨头,一遍遍回忆他们攻入银月的场景。

这场景光是想想就让祁白心底涌出愤怒,隻觉得那万骨大巫死得还是太便宜了。

连祁白的心情都是如此,更不用说狼泽了。

这样深入骨髓的仇恨,不是恶骨消亡就能平息的。

所以祁白坚持让狼泽带着队伍来到草原,来到银月曾经的领地,来到他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大泽之畔。

他要为这些族人,举行一场迟来的葬礼。

“火焰会涤清一切痛苦与磨难, 我们的族人回到了兽神身边,永远不会再有伤痛和哀伤,他们离开了, 带走了猜忌与怨恨, 隻留下了希望与期待,我们不会忘记他们,我们会接替他们将银月不断延续下去。”

祁白柔和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。

兽人们从来没有为死去的族人们举行这样的祭祀仪式, 可这一刻, 在祁白的低声吟唱中,所有人心中的怒火都像是随着祭坛一起燃烧, 逐渐凝实, 最终变成虔诚而坚定的信念。

草原上突然起了风, 它们吹散浓烟, 穿梭在族人之间,似是温柔地抚过每一个兽人的脸庞, 又似是在向大家缱绻告别。

埋葬骨灰的墓穴是族人们一起挖的。

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使用工具, 不知从何时起, 大家扔掉了工具, 用双手将泥土一抔抔挖出。

狼泽庄重地将装有族人骨灰的木盒放入墓穴, 泥土簌簌撒在木盒上。

华国人相信入土为安,不论这样的美好祝愿在兽人大陆是否有效, 祁白都希望这些他素未谋面的族人,可以在他们最为熟悉的土地上安详沉睡。

直到这时,终于有人忍不住, 扑在墓穴前失声痛哭。

“是我的错, 我当年如果听狼战的, 早早回到部落, 部落就不会被血洗!”

“呜呜呜,是我太愚昧,我早该想到仓神司不会平白送领地给我们,我早该想到的啊!”

还不到十岁的幼崽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痛哭流涕,为什么要用头撞地,他们害怕地左右看看,很快也低低啜泣起来。

狼战红着眼眶抓住一个亚兽人的胳膊

,他要是再不动手,这家伙手里的石头绝对能把他自己的脑袋砸碎:“你这是要干什么?”

那亚兽人满眼悲怆:“我的阿媪和母父都在部落,只有我一个人提前逃跑,我与踩在他们的尸首上活下来有什么区别,我是部落的叛徒,该死的是我!”